曹昂做了一个梦。
梦见他再次化身成一颗光点，在一片无垠的混沌中游荡。
这个梦，他刚穿越时也做过一次，感受实在算不上美好。
黑暗。
压抑。
孤寂。
又完全无法感受到时间的痕迹。
折磨得人都要发疯了。
好在这次刚陷入梦境没多久，曹昂便看到一闪熟悉的光门。
......
“今天是八月二十？”
寿张城内的一处宅楼院落里，曹昂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。
“确实是八月二十，少主昏睡了整整十天！”
侍从曹卫苦笑一声：“若不是随军医工再三保证少主身体并无大碍，过些日子就会自己苏醒，家主早就派人带少主去邺城寻访名医了。”
曹卫祖上数代都是曹家奉养的门客。
原本并不姓曹，其祖父年轻时有大功于曹家，后代便被赐予曹姓。
其口中的家主，自然便是曹操了。
听到自己竟然沉睡了足足十天，曹昂忍不住揉了揉还有些发胀的脑袋。
这应该就是自己那疑似“金手指”的副作用吧。
果然，万事万物必有其代价。
“父亲没事吧？”
“家主手臂有轻微擦伤，不过现在应该已经痊愈了。”
听到曹操没事，曹昂这才放下心来：“咱们的伤亡情况呢？”
一旁的曹卫抿了抿嘴，没有回答。
曹昂忽然有一种不详之感，疾声问道：“到底死伤多少，告诉我！”
“战死六十，重伤十五。”
曹昂瞬间愣在当场，半天说不出话来。
“少主不必太过自责。”
见自家少主神色哀伤，作为幸存者之一的曹卫劝解道：“弟兄们既然选择跟随少主入伍，早就做好了战死沙场的准备。更何况，古往今来又有多少将士能如咱们这般壮烈！”
话说如此，可如果能活着，谁会想死呢？
不同于其他陌生人，战死、重伤的这七十五人，曹昂能叫出每个人的名字，甚至知道他们的家庭情况。
此中苦痛，难以言表。
曹昂强迫自己收拾心情，问起了此时的战场形势。
有赖于曹昂等人的死战，不但解救了曹操、鲍信、夏侯渊等一众己方高层，而且还临阵斩杀了青州黄巾三大渠帅之一的司马宏，曹操汇集步卒主力后持续追击溃兵，连战连捷，基本上摧毁了司马宏一系的军事力量。
然后并未停下来，继续在各地设奇伏，持续性的昼夜会战，成功收复了东平国治所无盐县以及东侧的章县，将黄巾军驱赶到章县以东，也即东平国与济北国的交界处。
现在两方士卒均筋疲力竭，在汶水东岸设营对峙。
“说起来，多亏少主神勇无敌。”
曹卫说话的时候，脸上全是崇拜：“百骑破敌，这可是古之名将也做不到的事情。战后论功，少主必然是第一！”
“首功哪有这么好拿，先打赢这场战争，再讨论功劳的事情吧。”
曹昂没好气的摇摇头，“还古之名将，你倒是说说有哪些古之名将？”
哪怕损失一万人，黄巾军仍然有数万可用之卒，胜负还犹未可知。
“……”
曹卫挠头头，他字都不认识几个，哪里知道什么名将，但还是梗着脖子说道：“这是夏侯都尉跟家主说的，反正现在大家都这么认为。”
“哈哈哈哈，贤侄何必自谦，老夫倒是觉得你这侍从说的没错。”
这时，门外突然有一道声音传来，引起了曹昂的注意。
来人大约四五十岁的年纪，面容方正，圆眼阔鼻，走路时身体微微摇晃，好似有伤在身。
却是济北相鲍信。
以他这个年纪，自称老夫好像也没问题。
见到此人，曹昂连忙起身行礼。
鲍信摆摆手，继续说道：“从古至今，百骑冲阵者屈指可数。冲而能胜者更是寥寥无几，贤侄此举可称神勇。”
“不敢欺瞒鲍公，小子实际并没有出太大力气，主要还是袍泽拼死为之。”
曹昂真心觉得自己作用不大，但也不想讨论此事，索性转移话题道：“我看鲍公行动有些不便，难道是负伤了？”
“何止负伤，若不是贤侄拼死击溃黄巾军，老夫当日就交代在那里了！”
鲍信朝曹昂行了一礼，正色道：“此次前来，正是要感谢贤侄的救命之恩。”
曹昂当然不能受这一礼，慌忙闪到一旁躬身回礼。
再次抬头，曹昂突然发现，眼前这位竟然与之前梦中向他求救那道的身影极为相似！
难道说，如果那天自己选择提前出发，鲍信有可能会战死？
那自己当真做了一件改变历史的大事。
在曹操的势力拼图中，鲍信的位置非常关键。
他是曹操的铁杆粉丝，相互之间推心置腹，是曹操坚定的支持者。
别看曹操现在顶着一个“兖州牧”的名头，实际上距离真正掌控兖州还差得远。
后代的学者认为，东汉有一种隐性的政治制度，叫二重君主制。
简单解释，就是对于一个官员来说，除了皇帝，府主或者举主也是主君。
该官员需要效忠他的主君。
一郡如一国，郡守如国君。
东汉郡国并行，国相与郡太守的地位相同。
郡太守、国相，才是真正意义上郡国的掌控者。
兖州八个郡国，陈留郡、东郡、东平国、任城国、泰山郡、济北国、山阳郡、济阴郡。
陈留太守张邈是天下名士，讨董时算曹操半个上司。
山阳太守袁遗出自汝南袁氏，袁绍的族人。
泰山太守应劭、济阴太守吴资都与袁氏交好。
任城国被黄巾占据。
济北国国相就是鲍信！
整个兖州，如果不算刚刚收复的东平国，曹操真正能直接插手的，也就东郡以及鲍信所在的济北国。
唯二的根据地之一！
鲍信在，曹操势力对济北国就有大义上的名分。
事情操作起来就容易很多。
若是鲍信战死，济北国必然有异动。
大敌当前，根本腾不出手来解决其他问题。
就算能解决，又会耽搁多少宝贵时间？
而且，这对曹操本人将是一个沉重的打击。
卫兹的战死，已经足够痛心。
再来一个鲍信，恐怕曹操首先就要自己怀疑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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